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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江畔走來的欽繞

甘孜日報    2021年06月18日

欽繞于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在部隊看望解放軍戰(zhàn)士。

1973年到災區(qū)的州長欽繞。

參觀。

◎本網(wǎng)記者 張永才 文/圖

主人公小傳

欽繞,男、藏族、四川巴塘人,1928年5月出生,1949年加入中共巴塘地下黨。曾任中共甘孜州委書記處書記,甘孜州人民政府州長,政協(xié)甘孜藏族自治州第五、六、七屆委員會主席;中共八大、十二大代表。1991年1月離職休養(yǎng),2018年7月逝世。

“90年來,我從一個窮苦人家的孩子投身革命,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教育和帶領下,將自己一生中最寶貴的時間貢獻給了生我養(yǎng)我的康巴大地,盡自己的綿薄之力努力為這片土地及這片土地上的父老鄉(xiāng)親服務。當離休多年,再來回首從金沙江畔走來那些往事的時候,讓人百感交集,但從不后悔。”

——欽繞

他曾經(jīng)是一名地下黨員,還是“東藏民青”的骨干,是他將巴塘第一批藏族青年帶到康定投身革命,是他帶領工作組用艱辛與執(zhí)著書寫了“一頂帳篷撐起色達建政”的傳奇。他是新中國培養(yǎng)的第一批藏族干部之一,曾任中共甘孜州委書記處書記、甘孜州人民政府州長,并曾三屆連任政協(xié)甘孜州委員會主席。他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康巴這片土地和這片土地上的人民。他的名字叫——欽繞。

從貧苦農民娃到“東藏民青”骨干

1928年5月,巴塘縣夏邛鎮(zhèn)一個貧苦家庭誕生了一個小男孩,父母為這個小男孩取名為欽繞。欽繞出生時,他上面已經(jīng)有了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分別為大哥、二姐、三哥。后來,父母又為他生下一個妹妹,不幸的是妹妹很小的時候便夭折了。

這是一個極端貧苦的家庭,既沒有土地也沒有屬于自家的房子,除大哥過繼給三爸當兒子外,全家人的生計僅靠父親做裁縫的微薄收入艱難維持。萬般無奈之下,懷揣一絲兒渺茫的憧憬,父親帶著姐姐去理塘找活路。然而,更不幸的是,屋漏偏遇連夜雨,兩年后父親因高原性心臟病客死他鄉(xiāng)。父親去世后,家中完全沒有了生活來源,連房租也交不起,母親便只有不斷地找更便宜的房子。接連地搬家,折磨得一家人精疲力竭。姐姐從理塘回來后,不得不去給人家當長工;三哥那時才12歲,為了有口飯吃,母親只得求人幫忙讓他去當兵。這樣,家中就只有欽繞和母親兩個人了,壓力雖然比過去減輕了一點,但也常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為了養(yǎng)活欽繞,母親將他寄養(yǎng)到父親生前的一個朋友家里。這家人也是貧苦人家,但靠著幾畝土地種點蔬菜和糧食,也能勉強填飽肚子。后來,縣上將山上的一片荒地分給沒有土地的人家開墾,欽繞家分得二、三畝。母親將這塊荒地開墾出來種上粟米,收獲后把粟米熬成麻糖,用賣麻糖得來的錢作本錢開始了一點小本經(jīng)營,并用熬麻糖的渣子喂豬宰殺后賣豬肉等……終于,欽繞一家的生活有了一定的改善。

家境稍好一點,母親便送欽繞上學讀書。從巴塘縣立小學到巴塘國立師范學校再到康定西康省立師范學校……這一路走來,雖然艱辛,但欽繞始終堅持刻苦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這一路走來,不僅讓欽繞的學識得到不斷提升,更為重要的是,他正確的世界觀逐步樹立、愛國主義思想逐步形成。在巴塘國立師范學校,老師教學生們唱《松花江上》《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等抗日歌曲,也正是從那時起,愛國主義思想開始植入欽繞的腦子,極大地影響著他以后的人生。在康定西康省立師范學校,課上課下,欽繞逐步了解到一些國家時局,知道共產(chǎn)黨一心為民謀福祉,并正在推進偉大的解放戰(zhàn)爭,所到處勢如破竹;知道國民黨貪污腐敗,戰(zhàn)場上節(jié)節(jié)敗退……這一切,讓欽繞思想上受到極大振動。

時間到了1949年,這是國民黨軍隊大潰敗的一年,物價飛漲、貨幣貶值、錢不值錢,康定也不例外,這直接影響到康定西康省立師范學校的命運問題。終于,學校在5月份即用完了全學期的經(jīng)費。沒有錢,學校只得停課,學生只有回家。7月底,欽繞求得康藏貿易公司的幫助回到巴塘。

讀書期間,欽繞聽過許多關于教育家教育救國的故事,他很受影響,決心以那些愛國教育家為榜樣。那時,他的奮斗目標就是學成后當一名老師,實現(xiàn)自己教育救國和報效國家的理想。然而,欽繞怎么也沒想到的是,正是他這一次從康定回到巴塘,他的命運或者說他的人生發(fā)生了巨大的轉折。剛回到巴塘的欽繞,經(jīng)同學圖旺和圖旺的哥哥扎西澤仁介紹,在巴塘地下黨負責人平措旺杰的主持下,正式加入了中共巴塘地下黨。

這是一個簡單而又神圣的儀式。對當時的情景和自己當時的心情,欽繞生前在他的回憶錄中是這樣說的:

——平措旺杰出來時,手上還拿了一本小冊子。他說這是中共七大的報告,他邊看這本小冊子,邊又對我講了一些關于共產(chǎn)黨的知識和情況。他仍然問我說,加入共產(chǎn)黨是有危險的,你怕不怕?我說不怕。平措旺杰見我態(tài)度十分堅決,就說:“好嘛,你既然態(tài)度堅決,不怕犧牲,那我們就進屋去宣一個誓吧。”說完他就起身帶我進了里面的一個小房間。屋子很黑,只點了兩支蠟燭,我們當時稱之為“洋焟”。墻上有一面紅色的旗幟,旗幟上面有鐮刀斧頭,另外還有兩個人像,不是畫的那種,是屬于木刻的版畫那種,當然這是我后來才懂的。平措旺杰告訴我旗幟就是中國共產(chǎn)黨的黨旗,人像一個是毛澤東主席,另一個是朱德總司令。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黨旗和毛主席、朱總司令的畫像,心情十分激動,感覺到自己是在辦一件大事,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平措旺杰叫我面對旗幟和畫像舉起右手,他說:“我念一句,你就跟著念一句。”我點頭答應。于是他開始念,我就跟著他念。后來才知道那就是黨章上的誓詞。念完之后放下右手,就算宣誓完畢。然后平措旺杰對我說:“現(xiàn)在你就是我們中共巴塘地下黨的黨員了,但是按照規(guī)定你還有三個月的預備期?!?/span>

很快,時間到了1949年10月1日,這是一個舉國同慶的日子。這一天,偉大領袖毛主席在天安門城樓向全世界莊嚴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這一天,平措旺杰召集欽繞等人開會,激動地告訴大家,“中華人民共和國今天在北平(新中國成立時已改稱北京)正式成立了,舊中國一去不復返了,人民從此翻身得解放了!”大家聽后群情激動、熱血沸騰。緊接著,平措旺杰說:“新中國雖然成立了,但是巴塘還沒有解放,地下黨還不便公開活動,為了便于開展工作,應成立一個黨的外圍組織?!苯?jīng)平措旺杰提議并經(jīng)大家充分討論,這個組織最終定名為“東藏民主青年聯(lián)盟”,簡稱“東藏民青”?!皷|藏民青”的發(fā)起人是平措旺杰,骨干成員主要有欽繞、曾曲扎、達瓦、洛桑、公布吉稱等。不久之后,“東藏民青”迅速發(fā)展到70多人,編成5個支部,欽繞擔任第五支部的支部書記。

“東藏民青”成立后,在宣傳黨的民族宗教政策、安定民心、發(fā)動群眾以及對上層人士和廣大僧侶的動員爭取方面做了大量工作,為巴塘的和平解放奠定了重要基礎。

    帶領巴塘第一批藏族青年到康定投身革命

1950年3月,中國人民解放軍進駐康定,這標志著西康省和平解放。4月在雅安成立新的西康省人民政府,在康定成立軍事管制委員會,并向康區(qū)各縣派出軍代表。

西康解放后,形勢發(fā)展很快,急需大量懂藏、漢雙語的少數(shù)民族干部??墒?,要在短時間內物色到那么多懂藏、漢雙語的藏族優(yōu)秀青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當時的康區(qū),只有巴塘成立有中共地下黨組織??刀ǖ匚瘺Q定將這個任務交給巴塘地下黨,要求巴塘地下黨盡快選送一批藏族青年到康定接受培訓。

按照康定地委的安排,中共巴塘邊工委立即行動,快速物色到包括欽繞在內符合條件的共計55人,并決定由欽繞和圖旺率領,以“東藏民青赴康受訓團”的名譽前往康定地委報到。

到康定后,“東藏民青受訓團”的全體同志均被安排在原西康省政府社會服務處駐扎,這里當時已改名為“交際科”,后用作甘孜藏族自治州人民政府招待所,再后來建成康定賓館。這里的房子為兩層樓房,處于康定城的中心地段,有圍墻、有院壩,有電燈、有自來水……環(huán)境清靜,非常適合學習、生活。要知道,那時的康定可不像現(xiàn)在這樣高樓林立,名為城市實為一個小鎮(zhèn),除48家鍋莊的建筑稍顯氣派外,很多建筑都是破舊的片石夾壁青瓦平房,屋矮窗小光線暗還不隔音,沿河更是清一色木架吊腳樓,房子的一半歪歪斜斜地伸向河面,奔騰的折多河水吼得人晚上睡不著覺。把從巴塘來的這批藏族青年安排在“交際科”這樣條件較好的地方駐扎,足見康定地委對這批同志的重視。不僅如此,在“東藏民青受訓團”到達康定的當天,即受到康定地委書記苗逢澍的親自接見。接見中,苗書記仔細地詢問每一個同志的具體情況,比如:家庭經(jīng)濟狀況怎樣、有沒有房、有沒有地,以及哪家是做生意的、做什么生意等等。當?shù)弥@55人里面有20幾個是巴塘地下黨的黨員時,苗書記對此非常贊賞。

1950年6月,中國人民解放軍第18軍先遣部隊進藏到達康定。18軍進藏的任務是和平解放西藏。和平解放西藏,最大的困難莫過于處理好復雜而敏感的民族宗教問題以及組織好修路和后勤保障等。解決這一系列的復雜問題,沒有一批懂藏、漢雙語的優(yōu)秀人才是不行的。這些人到哪里去找呢?隨18軍先遣部隊先期來到康定的一批政工人員是18軍的副政委王其梅等。正當王其梅等人為求賢之事犯難時,聽說剛好從巴塘來了一大批這樣的人才。欣喜之余,王其梅立即與康定地委苗逢澍書記商量,希望康定地委將這批同志全部投入到18軍。王其梅對苗逢澍說:“進軍西藏,正急需這樣的人才?!比欢敃r西康也才剛剛解放,百廢待興,同樣也需要大量的藏、漢雙語人才。最后,康定地委為支援18軍進藏,還是將這批人中的大部分都調給了18軍,共計40人。這樣,這批人中留在康定的就只有15個人了。大家都是熱血青年,都想為解放西藏作貢獻,被留在康定的同志非常羨慕那些分配到18軍的同志。后來,留下的15人中又有11人被送往雅安“西康革大”學習,最終只有欽繞、扎西次仁、彭措、洛登西繞4位同志留在康定工作。

分往18軍的那批同志,被安排到各級指揮部,隨同18軍一起進藏。一路上,無論是行軍打仗還是后勤保障,都離不開這批既懂藏語又懂漢語的同志,他們在18軍進藏過程中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后來,王其梅曾無不興奮地對欽繞說:“欽繞同志啊,你們這批從巴塘出來的同志確實是起了很大作用。當時在康定我是決心將你們全部都要到18軍來的,特別要了你,但地委不同意,所以就留下了你們幾位。如果當時地委同意的話,你們就都是我們18軍的了。你們都是人才啊,離開你們這些同志,我們就寸步難行。你們起了很大的作用!”

   一頂帳篷撐起一個縣級建政

1950年11月24日,西康省藏族自治區(qū)第一屆各族各界代表大會在康定隆重召開,正式成立了西康省藏族自治區(qū)(1955年9月,西康省并入四川省后改稱甘孜藏族自治州)人民政府,選舉天寶為第一屆自治區(qū)人民政府主席,夏克刀登、苗逢澍、阿旺嘉措、洛桑傾巴為副主席。欽繞當選為自治區(qū)人民政府委員。

西康省藏族自治區(qū)人民政府成立后,康區(qū)各縣的建政工作即緊鑼密鼓地開展起來。到1952年,康區(qū)21個縣已有20個建政成立了縣人民政府,只有色達地區(qū)還是一片空白。

色達地理位置特殊,地處川西北邊緣,地廣人稀,交通不便,貧窮落后,歷代封建王朝中央以及國民黨均未在這里設治,是名副其實的“化外之域”;色達的牧民與外界的交往也僅限于用畜產(chǎn)品交換布匹、鹽巴、茶葉等生活必需品,史稱“化外之民”。統(tǒng)治色達地區(qū)的是“修卡送”(意為骨系三部落),其中最大的是瓦須部落,頭人叫仁真鄧珠。由于歷史的原因,色達地區(qū)大大小小的部落頭人和宗教上層人士思想上都認為色達是“獨立國”,當時色達許多頭人的口頭禪就是,“我們色達自古以來既沒有投降過漢人也沒有向西藏地方政府低過頭”“色達上管草原上有野驢的地方下管出產(chǎn)五谷之地”,說到這些時還一臉的驕滿自負。

1952年8月,西康省藏族自治區(qū)人民政府訪問團進入色達,對農牧民群眾進行了廣泛的走訪慰問,對大頭人仁真鄧珠、青洛等上層人士進行了深入的說服動員,大力宣傳了黨的民族宗教政策,并同意色達組織代表團到康定參加即將召開的西康省藏族自治區(qū)第一屆各族各界人民代表大會第三次會議。至此,色達地區(qū)宣布解放,色達建政勢在必行。

1952年10月,西康省藏族自治區(qū)第一屆各族各界人民代表大會第三次會議在康定召開。會議期間,康定地委書記苗逢澍召見時任西康省藏族自治區(qū)公安處副處長的欽繞。苗書記拿出一張地圖:“欽繞同志,你來看看這片色達地區(qū)?!鄙_地盤著實不小,但基本是一片空白,圖上除標有中部的洞嘎寺和北邊的孟龍寺兩座寺廟以及冬春草場之外,既沒有鄉(xiāng)村、城鎮(zhèn)之分也無地名標注。可見,歷朝歷代以及國民黨對這里都是知之甚少。緊接著,苗書記對欽繞說:“經(jīng)地委研究決定,由你去開辟色達地區(qū)的工作,為色達建政打基礎?,F(xiàn)在,色達代表團正在康定,你要先與他們熟悉,了解情況,建立感情,以利下一步工作。”

這是欽繞第一次見識到從色達草原來的人。和其他農牧區(qū)來的代表不大一樣,他們不僅臉黑黝黝的,穿著也很“花哨”——有的是牛皮,有的又是綿羊皮,有的有布面子,有的連布面子也沒有……。全團共有十八個人,其中有的是頭人派來的代表,有的是頭人帶來的傭人,真正親自參加會議的頭人只有幾個。團長阿烏所達,是上色達一個小部落的頭人,因代表大頭人仁真鄧珠來參加會議,便成了代表團的團長。代表團中最大的頭人叫曲塘窩江,是色達東部一個大部落的頭人,號稱管轄四、五百戶人家;他來參會時,將自己的老婆、女兒、女婿都帶來了,于是他的老婆、女兒、女婿也成了代表。其余的則是一些小部落的頭人和隨從:一個叫桑桑塘洛,管轄一、二十戶人家;一個叫扎洛,是色達東部一個小部落頭人;有個叫巴親的,是下旭他部落的頭人,他帶的隨從是一個小扎巴;還有一個頭上長大瘤子的人,平時把頭發(fā)梳在前面將瘤子遮住,頭發(fā)一拉開,羊肚大的一個瘤子便躍然眼前,這人也是代表……

會期十多天的接觸,欽繞用自己的熱情和真誠以及對黨的方針政策不厭其煩地宣傳講解,漸漸與色達代表團的人員熟識起來并得到他們的認可和接受。會議結束后,欽繞率領先遣組同色達代表團一起從康定出發(fā)前往色達。先遣組共有4人,除欽繞外,另外3人分別是阿兄、賈布貴、阿多。阿兄曾是理塘寺索仁特真的隨員,當時正被組織安排在民干校學習;賈布貴本是苗書記的警衛(wèi)員,為保證欽繞的安全,苗書記特意將其調給欽繞作警衛(wèi)員;阿多是丹巴人,在先遣組擔任炊事員。先遣組的所有裝備就是一頂帳篷和一些簡單的炊事用具,其余別無它物。

從康定出發(fā),經(jīng)道孚、爐霍、甘孜,一路艱辛、一路跋涉,11月18日,終于走出甘孜到達一處溝口。正當先遣組一行感到勝利在望時,阿烏所達卻對欽繞說:“前方就是色達了。我們要走了。你們就住這里。不要到處亂走。我們會找你們聯(lián)絡的?!边@是一處小小的溝口,背靠一座小山坡,前方一片草原平坦地延展開去,從溝口潺潺而出的小溪彎彎曲曲地流向草原深處……欽繞心想,這里雖然荒涼,但搭帳篷還是可以。

三天時間過去了,不見阿烏所達所說的聯(lián)絡人員到來。無意間,他們走出溝口、淌過小溪,側面大約五、六公里外的山坡上一座寺廟映入眼簾。后來他們才知道,那就是統(tǒng)治整個色達草原的瓦須部落的家廟——洞嘎寺,寺廟規(guī)模不大但很有名氣;他們搭帳篷的地方叫“撒哈塘”,讓他們停留在這里,是仁真鄧珠事先就安排好的——這樣,只要欽繞他們走出溝口便會被寺廟的人發(fā)現(xiàn),而他們在溝里卻看不見寺廟。10天時間過去了,仍然不見阿烏所達所說的聯(lián)絡人員的影子。20天、30天時間過去了,還是沒有阿烏所達所說的聯(lián)絡人員的消息!

時間到了12月中旬。高原的寒冬,北風呼嘯、雪花飄揚、滴水成冰……一頂帳篷四個人,燒茶、做飯、休息都擠在一起,不必說生活方不方便,也不必說寒冷扛不扛得住,僅是那鋪天蓋地的無盡寂寞又有幾人能夠忍受?!2005年,在色達建縣50周年紀念活動期間,筆者曾以《甘孜日報》記者的身份采訪當年已78歲高齡的欽繞,他說,“那時的色達草原白茫茫一片冰雪覆蓋,寒風刺骨。我?guī)ьI的四人先遣組,一頂帳篷在一條小陰山溝安營扎寨,一個多月時間的等待,除了部落頭人的百般刁難以外,最困難的不是吃穿的問題,而是見不到一個人,甚至一頭牦牛!寂寞難耐,看見天空的飛鷹也會激動得流淚……我們迫切地盼望著后續(xù)人員早日到來!尤其是阿兄,每天都會爬到帳篷后面的小山坡上向遠方遙望。后來,當大隊人馬到來時,阿兄一把抓住一名工作人員的手,只說了句‘我們好想你們啊’就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完全可以想象,當時欽繞帶領的先遣組面對的是怎樣一種艱難!

即使這樣,他們也沒有一絲兒的松懈,更沒有一點兒的動搖。他們下定決心,堅決不負地委的殷殷重托,堅決不辱肩上的歷史使命,一定要把五星紅旗插到金馬草原!欽繞召集大家商量說:“這樣等下去絕不是辦法,我們必須克服一切困難,按照從康定出發(fā)時地委的指示精神,主動出擊,團結依靠上層,立穩(wěn)腳跟?!苯?jīng)周密計劃,欽繞將四個人分成兩個小組,阿兄和阿多為一組留守駐地,他自己帶領賈布貴千方百計地避開仁真鄧珠安插在洞嘎寺的眼線,千辛萬苦地向色達東部一個部落進發(fā)。這個部落離他們的駐地相對較近,頭人叫扎洛,此人年輕并比較開通,曾作為色達代表團成員到康定參加西康省藏族自治區(qū)第一屆各族各界人民代表大會第三次會議,對黨的方針政策有一定的了解,加之在會上也已經(jīng)和欽繞熟識。功夫不負有心人,歷盡艱辛事竟成。經(jīng)欽繞進一步努力爭取,扎洛表示愿意動員部落人員配合先遣組的工作,并同意賣給先遣組一頂牛毛帳篷和四匹馬。這是先遣組取得的第一步成功。有了四匹馬就意味著先遣組有了足夠的腳力,為接下來對其他部落的宣傳、動員和爭取工作贏得了十分有利的條件。

1953年1月,當陳國忠?guī)ьI40余人的色達工作組大隊人馬到來時,欽繞所率領的先遣組已在這里艱辛地打下了一定的基礎。為了便于進一步開展工作,幾經(jīng)搬遷,最后工作組選定在現(xiàn)在的色達縣政府所在地安定下來,搭起十六頂軍用帳篷,儼然一座小小的帳篷城。這樣,同志們的工作、生活條件均得到了進一步改善。

高原的春天來得比內地要晚許多,直到5月河邊的小草才開始發(fā)芽。經(jīng)過一個冬天的準備,迎著春日的暖陽,工作組兵分兩路,一路沿泥曲河往上,一路順色曲河向下,深入牧區(qū)、農區(qū)、半農半牧區(qū)走訪調研,大力宣傳國家形勢,深入講解黨的方針政策,并向群眾發(fā)放慰問品……終于,廣大農牧民群眾和絕大部分上層人士以及寺廟僧侶,認識到了現(xiàn)在的共產(chǎn)黨與過去的國民黨完全不一樣,感受到了共產(chǎn)黨是真正為人民謀利益的。從近兩個月時間走訪慰問、宣傳動員的情況來看,欽繞認為召開色達各階層人士代表會議的時機已經(jīng)成熟,他對工作組的同志說:“可以開一次較大型的會議了,進一步大張旗鼓地宣傳黨在民族地區(qū)的方針政策,宣傳我們到色達來的目的和任務,以便進一步動員和發(fā)動群眾,促進色達社會、經(jīng)濟進步。”

1953年7月,為期5天的色達各階層人士代表會議如期隆重召開。這是色達歷史上第一次全域性會議,更是一次劃時代的會議。包括之前一直沒有出來與工作組見面的瓦須部落大頭人仁真鄧珠在內,各大小部落頭人、寺廟僧侶、農牧民群眾等各階層代表人士80余人會聚一堂。會議正式掛牌中共色達工作委員會和康定地委色達辦事處,并正式任命仁真鄧珠為康定地委色達辦事處副主任。欽繞代表中共色達工委在會上對參會人員提出的問題一一作了解答,并集中宣講了黨在民族地區(qū)的方針政策、深入分析了國內國外形勢,參會人員的疑慮得以消除,紛紛表示擁護共產(chǎn)黨、支持工作組在色達的工作。這次會議,打開了色達建政的工作局面,完成了讓五星紅旗在金馬草原高高飄揚的神圣使命。

1955年11月,國務院批準色達治縣成立縣人民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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